一路相随,不过一枚落苍耳

一路相随,不过一枚落苍耳

田穑小说2025-04-29 00:07:43
一她和他相识都是在彼此最最落魄的时刻。随州市中心医院406隔离病房是她奶奶还有他父亲的公用病房。她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几个月在医院遇见的,看见的,听见的还有闻见的。以至于此后再也没有了踏进医院的勇气。核磁

她和他相识都是在彼此最最落魄的时刻。
随州市中心医院406隔离病房是她奶奶还有他父亲的公用病房。
她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几个月在医院遇见的,看见的,听见的还有闻见的。以至于此后再也没有了踏进医院的勇气。
核磁共振结果出来以后,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力和害怕。没有来得及悲伤她便准备把奶奶搬进406。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张楚翔,记忆中最初的他是青涩而寡言的,给人很强的距离感。他甚至从来不跟来探望他父亲的叔叔阿姨说话,所以她也不敢靠近更不敢跟他开口寒暄。他们就是在那种熟视无睹的状况下各自生活了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后的那个早上,她下楼给奶奶买稀饭。因为奶奶那时候只能进食些汤水才能正常吸收和消化。走在回病房的走廊上她被很多开朗而大声的笑声弄的很诧异,这不是医院该有的氛围。继续走到第六个房间口,看见一对年轻夫妇还有一对老人,年轻的女人躺在病床上,他们都笑的那样开怀,一起逗玩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样的笑容她怎样都忘不掉。退到病房门口,抬头,才看清自己走错了楼层,然后逃一样的跑到4楼。正赶上隔壁病房的张大叔在一张急救床架上被匆忙的推着,后面跟着一大群追赶着哭泣的亲人。她看见他老婆哭着,跑着,最后晕倒在阴暗的走道上,好多好多的人去搀扶,然后的然后自己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从3楼到4楼,她走了12步,12层阶梯,12秒她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她拎着自己的白粥,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好久好久。害怕,恐惧,可是她不敢哭出来,因为她不能让奶奶见到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
顺着长廊上的木椅坐下来,她抱着自己的双腿止不住的哆嗦着。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了一个男孩咳嗽的声音,抬起头他在对面不远的长椅上走过来。递给她一枚黑糊糊的东西,他只说了三个字,“落苍耳”

她是从小被很多人遗弃过的孩子。那么多时候她总是认为,世界上只有自己是不会丢下自己的。
3个月以后。
把奶奶送进殡仪馆的那天跟那个男人被枪毙还有那个女人逃亡的日子一样,天空异常的晴朗,知了一刻不停的鸣叫着。她一个人抱着奶奶的遗像,遇见了跟她一样手捧照片的张楚翔。他很平静的走在浩浩荡荡的人群前面,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镇静的让人觉得他还是个不懂悲伤的孩子。
他们在同一天失去了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所有人都看的见他们的表情,痛苦或者坦然,却不会有人能看见他们内心的挣扎。所以,他越平静她就越心疼。

原本她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世界有多大又有多少,其实谁也不知道。
她开始靠着学校的补助还有半工半读的方式维系着自己的初中生活,两年以后终于以全市第一的成绩顺理成章的走进了随州一中。高一(13)班。
开班第一节课,每人3分钟的自我介绍,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他就是中考缺考一科总成绩仍上一中分数线的那个风云人物,张楚翔。
她的确是个不被上帝眷顾的孩子。没多久就又遇到麻烦了。
没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即使她很认真的对着所有人发誓,她没有拿加月的MP3。
班主任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有那样一个父亲,多少是家庭环境的影响,你还是一个孩子,承认错误我们都会宽容对待的……”
很多时候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有那样一个父亲,可是她却有着那样强烈的自尊心。记忆中那个男人只有在每次输光了或者被打了以后才会回家。她对他全部的记忆都只是他那样落魄狼狈的姿态,以至于她对于“爸爸”这个词汇的认知从来都带着嫌弃甚至鄙夷。
他是个抢劫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当场被警察开枪打死的,她就在现场,甚至亲眼目睹了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恐惧,不安,到最后好像发现了她的位置,朝着她的方向伸着一支左手,微笑着,仿佛带有一丝歉意和怜惜。可是她没有给予任何回应,淡漠的回过头走开,她想这才是他们父女应有的交往方式,以陌路人的姿态做最熟悉的亲人。那天晚上那个女人就迫不及待的收拾东西走人了,那个女人之所以能走的那么顺利,是因为她偷了奶奶的大门钥匙提前帮那个女人开了大门。她想谁也没有权利阻挡谁追求幸福的脚步,不管这条路是明朗还是逃亡。
她是被张楚翔拉着逃走的。凌晨两点的时候,他们还一直游走在太上街后巷的鹅卵石上。
清冷的灯光攀爬在路边散败的枝桠上,闪烁着的晶莹如同蝼蚁般可笑而慌乱的逃意。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不论她再怎么努力也敌不过一场天灾人祸。
他让她站在原地,自己去买双皮奶。她记得之间是想逃的,因为不愿意谁看见自己可怜的样子,像极了路边等待被施舍与眷顾的乞丐。可是却不由得傻傻的迈不开步子。就像多年以后的自己,对某些人的感情如顷刻破盆而出的淡水,倒出去了便再也收不回。即使游戏已经散场了,也还是原地傻傻的等着,望着,盼着他会回过头找到自己。

后来,他几个星期不来学校。她才知道他家搬迁到浙江了。可是始终不知道是在浙江的那个城市,现在过的好不好,只是每每路过他课桌时,总是惯性的回望,然后不经意间忆起当年送给自己一枚落苍耳的男孩。还有当年巷口叫卖的红豆双皮奶。即使他们的相遇是如此的短暂,她总是坚信它会如同流星般灿烂的划破她最最卑微的青春年少。

时间如磨砂般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无痕,有些人会不会知道另外一些人的等待?
他回来的时候,西装革履,黑色法拉利。她看见他从车里走出来,跟身边的王医生也就是当年406的主治医生寒暄着,却不敢说一句话。
流水的岁月让他已然无法忆起当年的她。可是那枚落苍耳她还一直保留着,尽管它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刺疼她身体的每个部位。
你永远不会明白要有多隐忍,那枚被磨的缺少棱角的苍耳,才会不见它原本的形状。
她没有追上去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医院走廊送出过一枚落苍耳。因为她他怕给出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那天她第一次回了母校,去了当年的高一(13)班,走到了自己曾经的位置,发现书桌角落自己小心翼翼刻着的字迹已经被打磨的看不见,“张楚翔”……
母校已经翻修了,走在太上街后巷的鹅卵石上,突然就怀念起当年一路泥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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