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

今日风光晴好，爹爹赐我黄金万两，着我仔细打扮，说是有贵客临门。闻言，我轻蔑地笑，所谓的贵客，我是知晓的，不过是离州清辉园柳家的义子柳宸笙。
清辉园的少公子柳宸笙，我是有所耳闻的。离州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清辉园柳家这一辈，只有十二个小姐，自前年柳三小姐未嫁去帝都纪家以后，柳家的家道已然有跌落之势，这不，才收了大夫人娘家的侄儿为义子，不过是想振兴家世罢了。想到这，我松松地挽了一个流云髻，发间插一支碧色珠钗，下缀浅色流苏。面上不过稍稍点了些胭脂，换上爹爹今日命人送来的碧色浅萝茜纱裙，这便除了房门。出门是时候，遇见堂妹夏溪清，她看着我笑了笑，轻声吟道：“画里美人懒梳妆，颜色却教新人羞。”一句话，我羞红了面，追着嚷说要打她。一番嬉闹，我俩跑进了后园，一个不小心，却撞进了一人怀中，我有些窘迫，连道歉也未曾说便急急地追着堂妹跑远。
到了晚宴之时，才知晓白日里被我撞到的那个人，却是那清辉园少公子柳宸笙。我微窘，整个晚宴不着一语，倒是夏溪清那个丫头，时不时地朝我递个眼神。一顿饭下来，我索然无味，便早早地告了歉，拉了堂妹夏溪清，回了我的小院。临走，瞥见柳宸笙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红霞瞬间爬上我尚算姣好的脸。

二、云芳初若，晴光静好，白衣翩袂，恍如谪仙。
再见柳宸笙，是在离州郊外的出云山。
那一日，我与堂妹夏溪清相约前往出云山观赏春景。四月的天，春芳尚好，柳丝飘絮，晴光静好，我们执了手，漫步在漫山的粉色的桃花之中。正逛得兴起，忽然有红衣的女子冲到我面前，面到挑衅之色，倨傲地说：“你便是那人人称道的离州第一美人夏溪蕊？什么离州第一美人，我看，不过如此。”我夏家也算是离州城里一大世家，虽不及清辉园柳家那般耀眼，但也能在离州城说得上话。离州城里一向有传言，帝都倚月山庄和离州夏家会是继纪家和清辉园柳家之后并起的世家。这原因，不过有二，一是倚月山庄二小姐苏未央和夏家大小姐夏溪蕊并称荒原第一美人，二是倚月山庄表小姐苏笺月和夏家二小姐夏溪清并称荒原第一才女。就算是帝都纪家和离州柳家，也从未出现过如此盛况。
我上下打量了那红衣女子一番，唇角浮起一丝浅笑，不着一语，安静地拉着堂妹清清的手转身离开。自从那些传言愈烈，已然不是第一人来我面前这般说了。我夏溪蕊从不自负美人之名，这所谓的荒原第一美人，谁喜欢，大可拿去。
“夏溪蕊，你站住。”那红衣女子想是动了怒，大声喝道。闻言，我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拉着堂妹的手行走。不曾想，下一刻，那女子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如霹雳般打在了我的脸上。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倨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给我听着，别妄想勾引表哥，否则我一定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狐媚我的表哥！”我嗤笑一声，继而说道：“别说本小姐不知道你的表哥是哪家公子，就算是我知道，我也一定会劝告他别娶了你这恶小姐。”听得我这般说，她抬起右手，想要再给我一耳光，不曾想半路里却有人拦住了她的手，我缓缓地抬了头，一身白衣的柳宸笙便映入了我的眼帘，只消一眼，便倾了我夏溪蕊的城。
后来的我想，许是那日的阳光太过耀眼，不然那一日的柳宸笙，怎么会美好得如同天仙一般呢？

三、溪涧芳蕊，满野清香，野有美人，一笑倾城。

那之后，我才知晓，那红衣女子便是柳家的四小姐柳菁岚，她口中的表哥便是柳家的义子柳宸笙。这柳菁岚，我亦有所耳闻，四小姐柳菁岚，清辉园大夫人嫡出的小姐，却从不及三小姐柳湘琪得宠，她自小便爱慕自己的表哥柳宸笙，这在离州已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谁曾想，柳老爷偏偏收了柳宸笙为义子，给了他们兄妹的名分，饶是这般，那柳菁岚也从不肯叫柳宸笙一句哥哥，只还是表哥表哥的叫着，柳老爷也拿她没办法，只得由着她，却又不想坏了柳家的门风，于是才想到给柳宸笙娶妻，好断了柳菁岚的念想。那一日柳宸笙会出现在夏府，也不过就是为了全了柳老爷的意思。
我看着关宸笙浅浅地笑，低声说道：“少公子喜欢四小姐么？”话才出口，我的脸便倏忽红了，抬头瞥见柳宸笙盈满笑意的眼，但后悔已然来不及，我只好再补充一句说：“我的意思是四小姐那般喜欢少公子，只是不晓少公子的心意如何呢。”这一句，不说还好，一说，他眼中的笑意愈加深了。我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心里想到好在一早打发堂妹夏溪清自己玩去，不然还不被那丫头笑话了去。想着，不禁想到夏溪清临走是那戏谑的表情，脸愈加红了。正想着，柳宸笙幽幽地开口吟道：“溪涧芳蕊，满野清香，野有美人，一笑倾城。”我略微有些迟钝，半饷才知晓他的言下之意，一张娇艳的脸红得就像是深熟的柿子。见我这般模样，柳宸笙笑着说：“日后若是谁娶了夏小姐，可真是省了。”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又幽幽地开口说道：“可不是么，连以后买胭脂的钱都省了。”闻言，我又是一阵脸红。
那一日，知道日头落下了山，我才依依不舍地和柳宸笙告了别，携了堂妹的手，回了府。
自那一日以后，我时常坐在窗口，看着小院里那棵繁茂的桃花树发呆，那一日出云山上桃花树下的场景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日日盼着柳家来提亲，一颗心随着柳宸笙而百转千回。却原来，世上之事，从来便是难料，我和他，我料定了开始，却料错结局。

四、红妆花嫁笑倾城，美目顾盼为君转，倾世爱，只为君。

我从来便不知晓，自己原是这么一个痴情的女子，这一点，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慢慢知晓。我没有失望，未几日，柳家便派了人来为柳宸笙下聘，爹爹眉目之间满是笑意，他问我可曾愿意，我轻轻地笑，不着一语，眼中却盛满了幸福的笑意。
爱情是毒酒，却让人甘之如饴。这一句，在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其深意。那一日的阳光太过晃眼，所以我才没看清当我一身红妆出现在堂妹夏溪清面前时，她眼中一晃而逝的哀伤。我的堂妹，夏家的二小姐夏溪清，从小便是聪慧异常的女子，幼时一起读书之时，我听见她对那些在情里迷了方向的痴男怨女的感见，便以为她这般的女子定不会为情而苦。却不想以后的某一年，她还是跳进了爱情这个漩涡。原来世间女子，谁也逃不掉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