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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醉骑着一匹黄膘马，在日落时分进了南昌城。几日前他从这里出发，去三清山转了一遭。壮丽的山色名不虚传，值得流连，可惜山上找不到酒喝，让他呆不住了。还是南昌好啊，他骑在马上，打量着远处巍然耸立的滕王阁，在夕阳下气象万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他想起一会儿就能见到的那个人，脸上露出微笑。别人看到这个笑呵呵的公子，心里都要赞一声漂亮。一匹老马，一袭旧衫，笑容里的一丝沧桑和疲惫，组合成一种迷人的气质，无论怎么看此人都是一个标准的天涯游子。
到了梧桐苑门前，白醉翻身下马，早有热情的伙计迎上来招呼。轻车熟路，他径直穿过厅堂朝里面走。眼尖的老鸨看到他，赶紧从客人堆中过来。
“二公子，山上好玩么？看你这么急，惦记真真了吧？”
白醉哈哈一笑，随手取出一张银票。
“多来些酒，送到她房里。”
鸨母乐不可支，跑去准备。白醉经过一处花园，来到一栋小楼前。他想给人家个惊喜，故意放轻脚步，沿阶而上。天色暗下来，房里掌着灯，映出一个动人身影。那人以手支案，似在等候。白醉心头微热，拍了拍门。
“来了！”
动听的声音响起来，随之门开，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张清丽不失娇媚的面孔呈现在白醉眼前。笑颜如花，不过有一点僵硬，眼神中微露惊讶。白醉心中一叹。
“真真。”
他没有给对方拥抱。欢场中有太多虚情假意，他讨厌这种把戏。绕开对方身子，白醉走进屋里。桌上摆着四样菜肴，两双筷子，杯中已斟满了酒。花瓶中插着几枝新鲜百合，开的正艳。好一个美妙的晚上，他心里感慨，不知谁那么幸运？
“酒还是那个味道。”
他没坐下，自己干了一杯。后半句不必再说，白醉从不拖泥带水，这就要出房门，裴真真牵住他的衣袖，似乎有点不舍。
“听我说……”
“不要，”他以指头托住对方下巴，“真真，怎么能说假话？”
俏脸一下红起来。白醉转身而去。

酒楼内人声鼎沸，白醉独斟独饮，多少有些寂寥。他越觉得不必在意，心里越是发闷。再喝了一碗酒，发现酒坛已空了。
“伙计！添酒。”
酒保过来，躬身向他赔笑。“公子，您不能再喝了。”
“怕我醉了？”
他已经喝了一坛，还没什么酒意。
“不，不。”对方连连摆手。“有位老客人刚到，包了我们这请客，所有桌子都要。公子，实在对不住——”
“好大派头。”
酒保又赔罪，白醉有点不耐烦。“就来半坛吧，喝完我就走。”
对方拗不过他，只好走开。他注意周围，果然许多客人正在离座。楼内多了不少面目粗豪的汉子，吆五喝六，非常热闹。白醉夹了一筷，自己吃菜。那个酒保提着酒坛，小步跑过来，把酒放在桌上。
“公子，就这半坛。我这是为您好。”
声音很低，若不是白醉耳力好，几乎都听不到。他拿块银子打发了对方。这样一打扰坏了他的胃口，只能快点喝了。刚刚一碗酒过后，突然有人过来冲他吆喝。
“你还不走？不知道谁在这吃饭？”
那两人已在他对面坐下。说话的一个瞪着三角眼，满脸凶相。另一个半敞着衣衫，露出前胸浓密的黑毛。白醉皱起眉头，彻底失去食欲，将筷子一撂。他有个习惯，从不糟蹋美酒，所以又举起杯。两个汉子神色都变了，肩头一动就要出手拦他。白醉轻轻一拍桌子，两支筷子似乎得到命令，同时迅速飞出，分别点中一人穴道。两人立即不能动弹，呆在座位里各自保持提肩抬臂的动作，样子古怪。他们不肯闲着嘴巴，开口就要嚷。白醉只好叹声可惜，执碗的手一抖，碗中激出两道酒箭，分别击中两人喉头。周围的人已发觉不妙，纷纷朝他围过来。白醉浑然不觉，重新斟酒，干了一碗。

“慢着！”
这个声音一出，刚刚响起的叫骂声立刻没了。跟着有人过来，站到被点穴的两人背后，双手各在同伴肩上一拍，两人便能动了。
“豹哥——”
怒色在来人脸上一闪而逝。他俩不敢再说，赶紧离座。来人落座，面对白醉。这手解穴的功夫不一般，白醉心里也在掂量。此人个头不高，瘦而有力的体型，带着一股干练味道，目光咄咄逼人。真像头豹子，他知道这是谁了，没说什么，随后又喝干一碗。
“朋友，喝得不少了。”
白醉一乐。他无心生事，当麻烦真找上来，倒也不在乎。
“史豹今晚在这请客。既然朋友不愿走，就喝一碗吧。”
他一举手，旁边人赶紧递上一只空碗。史豹抓起白醉的酒坛，斟满一碗。对方还是不理他，一副懒懒的样子。这种轻慢的态度自然是种侮辱。他已经动怒，拇指轻扣，以其余四指托着酒碗，递到对方面前。他动作很慢，像是这只碗格外沉重。其他人开始还没看出门道，当碗到了白醉跟前，里面的酒水竟然冒起气泡。跟着越来越多的气泡从碗底涌起，活像煮沸了一样。这些汉子不敢随便出声，心中为豹哥叫好，等着看对头怎么出丑。
“天这么热，用不着烫酒。”
白醉语气轻松，伸手去接酒碗。他出手的姿势和史豹一样，以四指托起碗来，扣在碗沿上的拇指没有碰酒水。史豹没有马上放手，对方接招了，看谁内力更厉害。不过片刻工夫，碗里酒水变了模样。朝向白醉的一边气泡渐渐消失，平静下来；而朝史豹的那边依然沸得厉害。一碗酒分为两重天，貌似谁也不占上风。史豹的诸多手下为之愕然，豹哥从没吃过亏，怎么会占不到便宜？
此时史豹头上冒起一道白烟，凝而不散，脸色沉重，已到紧要关头。对面那小子意态轻松，瞧不出虚实。观战的人们暗暗着急，突然一声脆响，跟着哗啦一下酒洒了满桌。原来瓷碗耐不住一冷一热两道真力的抵抗，从中裂开，刚好断成两半。白醉将破碗丢下，取出方帕擦干净手。
“改天再喝吧。”
他已给对方留了面子，不想再纠缠。史豹起身相送，没忘了打声招呼。
“朋友怎么称呼？如果在南昌多留两天，改日史豹陪你喝个痛快。”
这家伙没完了。白醉不能不答，随口应付。
“在下白二。南昌是好地方，可惜明天就走了。”
在众人的敌视中他离开酒楼。史豹已知道对方身份。江湖势力十二分，不夜天白家是其中之一，白二公子是个有名的浪荡子弟。他盯着桌上白醉留下的半个碗，边沿凝着一圈厚实的冷霜，仍未消散。他心里有点窝火，想不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