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的日与夜

宏村的日与夜

叔牙散文2025-07-15 12:21:16
八月初去了皖南,在屯溪小住一天后来到宏村。乘大巴经过休宁县城、齐云山、西递和黟县城边,约摸两个钟头,中午时分就到了村口,事先萧阳就和宏源饭店的老板小朱打过电话,介绍我们俩住在他家,小朱的二弟志威便骑摩
八月初去了皖南,在屯溪小住一天后来到宏村。
乘大巴经过休宁县城、齐云山、西递和黟县城边,约摸两个钟头,中午时分就到了村口,事先萧阳就和宏源饭店的老板小朱打过电话,介绍我们俩住在他家,小朱的二弟志威便骑摩托来接我们。由于是旅游淡季,小朱去苏州打工去了,客栈就由他的妻子一边带着孩子一边打理。
宏源饭店并不在真正意义的宏村里面,和一般过客要游览的地方隔着一条小河。这是一家家庭式客栈,坐落源民河的右岸,面对雷岗山,上下三楼有十多个房间吧,主要是在春秋时节接待前来写生的学生和画家。老板小朱,听萧阳说人很热情,喜欢交友,地道本分,特别容易相处,还有两个弟弟旅游旺季时帮他搞搞接待,哥仨都比较实在。小朱的妻子也姓朱,娘家就在宏村里面,南湖岸边。既然小朱不在,我就称呼她小朱,反正也不会错。小朱把我们安排在二楼靠窗的一间客房。午饭的时候志威、海威陪着我们,很丰盛,都是当地家常菜,老三海威炒的,我们喝酒的时候,小朱就加点菜到一旁喂两岁多的女儿,我一再要求她和我们一起吃,她总是不太愿意上桌,看来皖南皖北风俗有一样的地方,我们老家的女人也是不常上桌的,尤其是男人们喝酒的时候。
小朱说,她老公一再打电话过来吩咐要好好招待好我们俩,我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整个客栈就我们两位,而且他们一家完全给我俩以朋友的礼遇。喝了两三瓶啤酒后,我有些晕乎乎的,皖南湛蓝的天空显得太阳还有些毒辣,安静的宏村就在阳光里躺着,吃得肚皮滚圆的我也需要休息了。既然要在这地方待一阵子,就没有必要急切地深入那些街巷,慢慢融入这里的一山一水才更为自然。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西沉,但光线仍然刺目,出了院门,看着门旁簇簇的地雷花,于是沿着小路走到桥头,正好朱家老二、老三的门店都在那里,一棵巨大的枫杨树下,志威焊铁门窗,海威修理摩托车,兄弟二人为我找来一辆山地车,让我们骑着四处转转。我们不想就这么着急贴近宏村,于是骑车往村外走,看看稻田,听听山的声响。沿着公路往西北方向骑行,山路起伏,爬坡下坡,一个几百米的长坡,不一会儿就令我已大汗淋漓,就在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已然到了坡巅,穷目四望,左侧翠竹矮松簇拥,微风吹过,爽意阵阵,右侧夕阳西下,远山泛起金黄,苍翠的底子抹上金黄的氤氲,仿佛国画中水破色之法,韵味无穷。往前看,一个向左大转弯的陡坡,似乎等待我探寻更多的秘境,欢迎我疾驰冲下;回头一望,宏村的那些白墙黛瓦已然梦里依稀了。
冲下去,耳边生风,双手搦闸,女友吓得搂紧我腰,不敢看左首翠竹山花如电影快镜头闪过,生怕山地车行速过快而人仰马翻,伤人损物而又破坏了山中宁静,只得使劲搦闸把车速降下来,免得大煞风景。等路面平坦些的时候,已来到一座小石桥旁,一条与公路交叉的水泥路通向一个叫木雕楼的小村子。我们拐进小桥,桥下溪水潺潺,一位妇女在桥下的台阶洗菜,几头水牛躺在不远处的溪水里纳凉,看到此处,有了与水亲近的念头。我们扔下自行车,来到桥下,挽腿就踏入了清凉的小溪。
在木雕楼消遣了皖南的一个傍晚,回到宏源饭店,天色已经黑了,小朱已经把饭菜准备好。志威刚刚添了个儿子,晚上回他们十里外山里面的老家去了,海威陪着我喝了瓶冰镇啤酒,吃着酸菜鱼、凉拌紫豆角,暑气就完全消掉了。饭毕,我们出去散步,走着走着踏过一座小桥又来到一座小桥,溪水哗哗声中我们就进了真正的宏村。灯光闪烁,乘凉的人们三五成堆地散坐于桥头、河边,因是西溪和源民河交汇注入南湖,流水多了起来,声音也大许多。沿着护村河里侧往南湖方向走,路过小朱娘家的宅院就到了南湖书院,晚上看不真切,索性不看,反正以后几天会细细品味宏村的,今晚只不过是享受美味之后做些有助消化的漫步,夜晚中略略体味宏村的气息也就罢了。我们俩是第一次钻进宏村的牛腹(宏村是个牛形村落,风水宝地),生怕迷了路,判断一下方向,便沿背对着南湖中的拱桥消失于密密匝匝的窄巷中了。
巷中人家有的已然闭户,有的还在敞开大门,分明是有游客住宿。即便是紧闭大门的人家,门口亦会有灯笼悬挂,只不过,灯笼里是低度的灯泡,于是巷子就是昏黄的了。走在这样的窄巷里,你不会感到害怕,却又有诗意的浮上来。“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到徽州没有梦,在徽州就不可能没有梦了。静静的街巷,昏黄的灯火,粉的墙,黑的瓦,斑驳油漆的门窗,家家户户檐前屋后的潺潺流水,不是在梦中,你见过这样的情景么?
穿行之中,你很快就会被皖南的夜色打动,你就会为你成年累月居住的环境抱愧,城市的灯光过于绚丽了,绚丽到你不知道夜是什么颜色,城市的人与物过于喧嚣了,喧嚣到你不能体会到夜的声音。别处也有乡野,别处也有村落,比如北方不是太过热闹就是过于死寂。宏村是恰到好处的,虽然皖南的土地是贫瘠的——不然,何以出现那么多离家出走的徽商?但贫瘠的土地可以培育出富足的乡野,在这里,生命以其最自然的方式呈现,人与物是如此和谐共处,这里没有滥采乱伐,这里没有私建强拆——我们平原老家的人一生要建多少次房啊?一二十年拆一次,而且很多都那么恶俗不堪。
建筑也和人一样,朴素的往往暗藏珍宝,为人所重。晚上看不太真切宏村那些明清老屋的具体形态,但我已经感觉到它们的实在和持重。对于一个有阅历的人,即便你不了解一个过客,行色匆匆中,你也能发现一个人的是否安全和值得信赖。如果想发现埋藏在乡村的一些珍宝,我觉得应该住下来一段时间,并和它一起生活。
快要迷路的时候,有人告诉我们顺着每家门前流水的方向走下去就能出村。果然,我们又来到桥头,原路返回客栈,小朱抱着孩子在等我们。宏村的第一天就这么悠闲又匆匆过下来了,接下来,怕是要在梦里体味皖南之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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