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瞟见了那个微雾朦胧的庭院，跳出了水面的的零星光点，院中静默着的树，以及，还安睡的夜。他怔怔地，惨白的脸挂上了满足的笑容。他疲了，不再挣扎，任沙尘将他淹没、消尽。

一
11月份，当其他地方已沉淀在秋季的凉爽时，内陆西北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仍保持着夏日的灼热。这里弥漫着死亡的寂静，可不远处驶来的几辆越野车却打破了这种氛围，散落着绰绰的人语声。
是一群考古学家。
车还未停稳，一个男子便首先跳了下来。他松松罩着一件蓝色的外衫，裤腿上还带着大块大块的泥巴印；乱蓬蓬的头发掩在一顶大草帽里，背上挎了个又大又旧的帆布包，一双墨色的眼睛滴溜溜不住地看来看去。他把帽子往上抬了些，双眼在看到一堵残墙时眯了眯，往前凑过去，声音开始兴奋了，“辽阳，你快点过来看啊！”他没有转过身，只是向后猛挥手。“九原，你又干嘛？”穿着一身米色的男子听到他的叫唤后小跑过来，脸上隐隐有无奈之色。
“辽阳，你发现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是门口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后者语气的不耐，仍兴冲冲地。
“呃，这是…是…”名唤辽阳的男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眉线微皱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辽阳，这里还有些字符，你看看，什么意思啊？”九原看见了墙底的一片印记忙又指给辽阳看，他自知，古文考试只混个及格的人是没底气在一个考满分的人面前显摆的。“这个，很特别的文字，不是甲骨文、篆文之类的，好像是印尼文字。”他挤上前端详，蹲下身子用指尖拭去了些字符上的土，“九原，记录一下，过会儿告诉教授。”
“ok，我马上拍下来。”拉过包翻出里面的相机，九原给了它一个特写。当他完工转身时发现辽阳仍直直的盯着字符，若有所思迷惘着。“辽阳，你干嘛这副表情，在想要如何吃了这面墙吗？”捅了捅身边的人，他一脸揶揄，眼睛在辽阳身上扫来扫去。
“没，胡说什么。”辽阳的声音有些轻忽，“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以前来过这儿。”
“你犯病了？怎么每到一处汉时旧址，你都这幅样子，不会是你上辈子来过吧！”九原笑着，苍白的面容带了点红润，疲惫之色淡了些。“胡说八道什么。”辽阳淡淡扫了他一眼，脑海里搜寻着关于此处的记忆，可遍寻不获，只是从心底觉得熟悉，还夹着几缕酸涩。
“切，你还别不信，三川那丫的不是一直神神叨叨地说，前世因后世果吗？”他顿了顿，略低下头，眼眶中布满了血丝，似喃喃地说着，“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她太多了，这辈子要为她情伤？”全身上下又漫着一股颓废，他该是又想到那段无果的爱恋了。
“哪有，你别想太多了。”辽阳拍着他的肩膀，微叹了口气，“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还要搭帐篷呢！”又瞟了一眼他无动于衷的摸样，辽阳咬了咬牙，“九原，我这次带了个海绵宝宝的样式哦！”他挑了下眉，口气轻松诙谐。
“神马，海绵宝宝！”九原立时精神了，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身为你的室友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你藏太深了。我要告诉灵南去，他们非下巴掉地不可！”还未说完便扭身跑了，嘴角的苦涩已被他藏了起来，换上一抹了然，兄弟果然比女人靠谱。
“诶。”辽阳噙着一抹苦笑很无奈，现在让他欢颜只得自毁形象，可怜自己苦心维持了5年的成熟稳重啊！随即又摇了摇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呼——风卷起细沙把断墙又“粉饰”了一遍，掩去了那些印记。
沙漠里的夜晚冻得颤人，入睡前，一行人挤在帐篷前，围着篝火谈笑。辽阳独坐在火堆的另一面，帮着添柴。
一个水壶兀得在眼前晃悠，银铃般的嗓音响起，“辽阳，要喝水吗？”他的嘴角微扬，接过水壶，转头看着旁边出现的女子，“灵南，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呗！”灵南绽着笑，没有一丝忸怩。
“你这丫头，说话总这样，会让人误会的！”他打量了她片刻，见她神色如常，便隐隐松了口气。
“辽阳，你误会了么？”灵南盯着他的眼睛，直想瞅出点什么来。
“呵呵，你这个小丫头！”辽阳抿着笑，回过脑袋，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火舌长了，舞动的很肆意。灵南有点失望，撇了撇嘴，道，“辽阳，我已经不是小丫头了！都已经24岁了。”
“嗯，小丫头已经是大姑娘了。”他转过头来，面上映着红红的火光，眼神温和淡然，黑黢黢的眼睛好像要吸进灵南的魂魄，她有些犯怔，略偏开脑袋。
“九原说你又犯病了，要不要给三川看看？”灵南语气担忧，人的意识有时是很可怕的，想不通会把人折磨疯的。
“不用了，没什么大不的。”他不多想便拒绝了，看到她搅成一团的脸，不禁莞尔，这个小丫头总这么关心自己，旋即安抚道，“我有时间会去找三川看一下的，别担心了。”眼角瞟到在大家身边左摇右摆的家伙，眉微微蹙起，九原不会又喝醉了吧？
灵南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九原他的心很苦。”
“他报告了吗，今天他发现的东西？”他不置可否，目光仍看着九原。
“你可得谢谢我哦。本来他都忘了，喝了酒才记起来。九原那家伙的记性一向很烂，你怎么让他报告呢？”
“你给他的酒？”辽阳有点诧异，小丫头怎么会带酒，随后又脸色黯然了，“我也想自己去，可是教授他，呵，你难道没发现教授他对我愈发冷言冷语了吗？”
“没事的，易老头只是有点想不通，等他在老一点就会好的。”灵南有点心疼，老头对辽阳的嫉妒也太明显了吧，仗着自己是教授就作威作福，太过分了！
“老一点？”辽阳想了想，老一点会改变什么吗？
“老了会得老年痴呆，自顾不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老揪着你了。”她说得一本正经，可眼里含着狡黠。
“呵呵，你这样咒他，要是成真了，你妈以后怎么办？”笑纹漾开，语气也悠然了。
“还能怎样，再嫁个呗。实在不行，我养她。”言语轻松，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你啊！”他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宠溺。微烫的指尖落在灵南的皮肤上，惹得一片绯色。她咬着下唇，女儿家的羞怯尽显。
“怎么了，脸这么红，太热了？”辽阳尤不知搅乱了一江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