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落的黄叶

飘落的黄叶

限迷恋小说2025-10-04 14:09:05
吃完午饭,七老汉又和往常一样套好驴车去走街串巷收废品。小毛驴儿青灰色,白鼻子白嘴唇,脖子上带一个金黄的小铜铃,一走路一串清音。毛驴的步伐不徐不疾,蹄子踩得油面路“得得”脆响,越走越精神。七老汉裹了裹破
吃完午饭,七老汉又和往常一样套好驴车去走街串巷收废品。小毛驴儿青灰色,白鼻子白嘴唇,脖子上带一个金黄的小铜铃,一走路一串清音。毛驴的步伐不徐不疾,蹄子踩得油面路“得得”脆响,越走越精神。七老汉裹了裹破军绿大衣,向车厢上偎了偎,有点恹恹欲睡。
天气格外好,时令已近初冬,庄稼已收割完毕,冬小麦有一寸来高了,黄绿纤细,还不能遮住地垄,一条条绿线间着黄白的土地似无边的网远远铺张开去。天空嫩蓝如水润的宝石,阳光金黄,晒得人暖洋洋的,让人感觉春天仿佛降临了。路边杨树上的叶子落了不少,剩下的被霜染成了或浓或淡的金黄。微风拂过就有根基不牢靠的悄然坠落,悠悠然,飘飘然,很从容,仿佛一只只流连花间的金翅蝴蝶。待要着地又忽地一跳,落在一边。
“吁——”,毛驴儿驯服得很,“咯噔”站住。七老汉跳下车,小心翼翼地拾起一片巨大如掌的黄叶,上了车。老汉轻轻摩挲着这冬天的请柬,端详着清晰的脉络,仿佛捧着什么宝贝……
那一年七老汉五十岁,还没得脑血栓,老伴的白内障眼还能看见东西。两口人三亩多地,正好维持两人吃喝,虽然钱总是紧巴,白面馒头还是够吃的,每年都能做一件新棉袄。那一天也是这个季节,大清早许多人还在梦中,七老汉已赶着驴车踏破了晨曦。
天气寒凉,,老汉瑟缩在车里。两只花尾巴喜鹊一路相跟,叽喳鸣叫,很是热闹。在杨庄村后离于集镇六里远的路边,一个大包裹端端正正放在路边,包裹下铺一块白塑料布,包裹上有一片巨大的金黄色杨叶,让人吃惊的是那包裹正一动一动传出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七老汉赶忙抱起包裹,包裹下赫然压着二百块钱。这极可能是一场野情的产物,往常耳闻的多了,不期今天真碰上了。七老汉正是无儿无女,这不是天赐的!难怪喜鹊跟着叫了一早晨。今天不干了,回家!
七老汉调转车头刚走几步,从后面飞来一辆摩托车,到了近前忽然减速,与驴车并行,七老汉一扭头,车上人正打量他。七老汉只看到是个女人,戴着遮住整个脸的大墨镜。看到七老汉看她,那女人好像偷东西被发现,骤加油门儿,七老汉还没缓过神儿摩托车就窜了过去,老汉只看到个后影,穿着红风衣,长发飘飘,一溜黑烟眨眼就看不见了。七老汉望着远去的怪女人怔了半天。
七老汉给女儿取名秋雁,老两口把屎把尿,省吃俭用抚养这孩子。小孩子就像雨后的庄稼,见风就长,转眼十年过去了,孩子十一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好俊的个小姑娘,尤其是那双眼,长长的睫毛,黑漆漆的眸子,亮得就像天上的星子。只是似乎营养不好,个头不矮,却很单薄,像一棵刚出土的绿豆芽。肤色有些苍白,又好像皮肤很薄,蓝色的静脉都显露得真真的。长长的头发有些发黄,总整整齐齐在脑后梳一个麻花辫子,直垂到腰际。衣服很少有时新的,或大或小不那么合身,却总是干干净净。
好孩子呀!都说穷人家孩子早当家,不当家怎么着?五十六岁七老汉得了脑血栓,人瘫在床,嘴歪眼斜,连话都说不清,花光所有积蓄输液打针吃药,奇迹般的他又站起来了,只是左腿拾不起来有些瘸;七婶的眼也一天不如一天终于瞎了,什么都看不到,连自己都伺候不了。七老汉收废品也就维持俩人药钱,秋雁也上学读五年级了,虽然民政局有救济学校有减免,但是像七老汉这样没熟人关系的情况是得不到一点好处的。日子就这么清汤寡水地熬吧。地里没钱买化肥收成很低,粮食勉强糊口,连烧柴也困难,仅有的三亩地的秸秆大部分要留给驴做饲料,秋雁除了洗衣做饭照顾瞎眼的娘做全部家务,还要拾柴拾粪,帮爹整理废品。拾粪肥田那是三四十年前的活了,现在的大人有几个做过?每天孩子晚上放学先伺候娘喝水上茅房,然后背起小筐去拾些柴草或给驴拔筐草,再回家做好饭,写着作业等爹回来吃饭。
七老汉把捡到秋雁的这天定为孩子生日,孩子明天就生日了,今天得挣点钱,给孩子买十块钱的鱼吧。看来今天只好去于集镇了。
于集镇供销社徐经理长得身材魁伟仪表堂堂,儿子却长得黑不溜秋,脸和橘子皮一样除了疙瘩就是坑,五短身材坛子一样,躺下比站着都高,就这样一个人娶了于集镇最漂亮的女人做媳妇。那女人读高中时和杨庄一个同学搞对象,闹得风言风语,后来那男的考上大学不久就和她分手了。分手后不久女人就和这位徐少爷闪电般结婚了,结婚时连年纪都不到法定结婚年龄。也不知她是怎么相中那位徐少爷的,人都说是看上徐经理了。供销社不景气,徐经理几年前就退休了,儿子整天打麻将喝大酒无所事事,倒是那媳妇承包了供销社两间门脸做起了副食批发,撑持起了这个家。人样子好,嘴也甜,诚实守信,把个生意打理得红红火火。
女人模样漂亮,更长了一副菩萨心肠。她卖给七老汉两次纸箱酒瓶后就再没卖给别人过,所有东西都给他留着,价钱也是老汉说了算。其实于集镇有三家废品收购站,离得都不远,并且东西多的话人家也亲自来拉,但是女人就只卖给七老汉,有时还多给老汉几块钱。七老汉是耿直人,从不欺瞒弄虚作假,总觉得是沾人便宜,不到不得已就不去,但是他什么时候去女人都给他留着。
听说七老汉有个漂亮闺女女人就细细盘问孩子的学习情况、身体状况,有时还拿出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给秋雁。那衣服好多看上去很新,有时七老汉也奇怪,她家明明一个小男孩,有时给的却是花花绿绿的女孩衣服。一次问女人,女人一下子红了脸,支吾着说是外甥女的。并一次次要七老汉把秋雁带来玩两天。一次孩子来了,亲得蝎蛰火燎一样,非要认秋雁做干闺女。秋雁不知想什么,一下挣脱开,就是不同意。这孩子!
“七叔来了,我正忙呢!你自己开大门自己装车吧。”这女人把七老汉简直当作自家人,纸箱不过秤,酒瓶易拉罐不数数,让七老汉拉走,到收购站卖了回来报个数就行。
卖完废品回来交完账,女人拿出两个塑料袋。“七叔呀,昨天赶集买了几斤鱼,没想到却忙起来没空收拾,再不吃就坏了,你拿走吧。天冷了,我外甥女有双棉鞋不穿了你给秋雁穿吧。”
那是一双红条绒牛筋底的绣花棉鞋,虽然没有包装,但谁都看得出那是一双从没上过脚的新鞋。“这哪能要?”七老汉红了脸,“不好意思,鞋我拿着,鱼你留着吃吧!”
“七叔,你这就见外了。咱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你不知道我什么脾气?你不要这鱼也就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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