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总是在这样的时间，背起球拍走出了家门。天上飘着淡淡的云，草上挂着晶莹的露，柔柔的风拂过肌肤，一种惬意就通透全身。
前几年女儿当生日礼物，送给我的还算高级的收音机，缓缓地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新的一天我总是在这样的节拍中开始。
到了体育馆，因时间还早大门还没开，就移步走到体育馆后则的内河旁。内河的水是浑浊的，幸运的是水还是流动着的，于是还闻不到内河常有的那种恶臭。岸边的柳都穿上了新衣，在晨风的摇弋下，显的更加妩媚。
在河对岸的草地上，一部轮椅正缓缓地向柳下推来。内河不宽，只有三五米，轮椅上坐着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的容颜，大可尽收在我的眼中。
岁月的沧桑，就是一把无情的刻刀，在老人消瘦的脸上，雕出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纹路。那纵的是遥远的曾经，那横的是不变的现实。明显的眼袋，下垂成一个很别致的弦线，在那弦线的上方，却射出慈爱与渴望并存的光，那光虽然没有了锋芒，却淡淡地凝视着越变越亮的东方。
在皱折横锁的脸上，大小不一的老年斑清澈可见，筋骨鲜明老皮包裹着的手上，也有那圈圈点点的斑痕。而在那枯如干柴般的无名指上，却套着一枚金包玉的戒指，隔岸虽然看不清其成色，但，我相信它时时都会闪动着，曾经岁月所积累下的、独有的、理性之光。
推轮椅的老妈妈明显比老者年轻一些，那花白的发髻是经过精心梳理的。那件淡红色的长袖衬衣，点燃在胸前的不规则的白色圆点，好似一朵精致的胸花。她俯首在老者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位都开心地笑了起来。虽然笑声不在硬朗，但，却笑的那样专注、那样安详、那样灿烂……
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早已了结了尘世的恩怨。推轮椅的老妈妈，也抹平了少女的情怀。我无法听到的那俯耳之言，到底是一句终身不忘的情话，还是一段人生最甜美的回忆。我只能体会到，那已不再硬朗的笑声，是他们对岁月与生命的真诚微笑。
是啊，人生在世，岁月如梭，在匆匆复匆匆的时间长河里，人只不过是其中的一滴小水珠，尽管它可世代延续，可世界依然还是这个世界。有人说，人生是儒、道、佛的三部曲，青年时期以儒开道，修炼忍辱负重、奋力向前，以达到事业的极致；中年时期由儒入道，无为而治，无为而无不为，清新静思，随遇而安；老年由道入佛，悠悠了事，四大皆空，追求生命的空灵和深厚。岸上柳下那老者的笑声，就是对人生与生命的最好诠释。
虽然我已走过了岁月的迷惘，也理解了四季轮回的意义所在。但，有时又总难免去回首，生命调色板上，残留下的那些红的、绿的、黄的、甚至是黑的斑痕。
我也知道离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终结，还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在这段行程中，不在有高山，不在有流水，看不到百鸟朝凤的热闹，也闻不到百花怒放的清香。只有这一腔淡淡的幽情，去品味那渐渐西沉的斜阳。
到了真的有那么一天，再也无法直立行走的时候，也有这样一位梭着斑白发髻的老妻，推着轮椅来到这绿柳下，在她俯耳细诉中，我们一起发出为生命的经历、为生命的丰富、为真情的滋润，有生命的不屈而开心地微笑！
柳树依然在晨风中舒展着它的妩媚，绿芽嫩叶很快就会被夏风吹的铁青；当秋风再起时，它又将金黄撒落满地；冬雨来临，却赤膊上阵与之抗争。轮回无法更改，装束可以不同。但有一样却一直未变，那就是它面对四季变换，年度轮回，它都始终站立着换转自己的生命颜色，都是如此娇美而坚强地向着生命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