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

我的家乡南阳是全国闻名的曲艺之乡，曲艺品种繁多，甚至有许多稀有曲种流行，唯有相声这一曲艺形式，在我的家乡比较衰落。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曲艺在我的家乡十分盛行，但表演相声的却不多，虽说那时各县都成立有说唱团，但相声演员很少，偶尔演一段相声，也属于拼盘子配菜。在农村，说相声的演员就更是少得可怜。我现在要给大家介绍的两个人，就是游走在乡村的相声演员。
这两个演员，是说对口相声的，一胖一瘦。胖子叫张一章，人胖，嘴大，人称“老婆嘴”。瘦子叫王文化，人瘦，尖嘴猴腮，人称“猴子”。两人是搭档，说相声，谁也离不开谁。
相声曲艺，是广大农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艺术形式，具有说、学、逗、唱艺术特色的口头文学，是在民间笑话、故事的基础上逐步发展形成的。在农村，人们把说相声称为“捣俏”、“说笑话”、“耍嘴皮子”等等，也就是现在大家常说的“搞笑”。很受农村人的欢迎。
老婆嘴和猴子说相声，是文化大革命后期的事，那时全国都在农业学大寨，各地都搞的轰轰烈烈，不管白天黑夜，男女老少齐上阵，深翻土地、开垦梯田等等，把人们累得半死不活。为了提高大家学大寨的积极性，许多公社都成立有“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深入到劳动工地，利用休息时间为大家表演文艺节目，以示慰问。老婆嘴和猴子就是那时候被抽到公社组织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里为大家表演节目的。
老婆嘴和猴子刚进宣传队时，两个人还不是说相声的。两人第一次合作，表演的是一个短节目，究竟是什么节目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好像是老婆嘴演一个老实巴交，踏实肯干的老农民，由于老农民老实，不识眼窍，干活多却受到生产队长的批评。而猴子则饰演一个干起活来挑肥拣瘦，投机取巧，善于表现自己的农村二混子。二混子干活，领导在场拼命干，领导一转身就不干，尽管二混子干活少，但识眼窍，却受到表扬。最终真相被揭穿，老农民被评为积极分子，披红戴花受到表扬，而二混子却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严厉批评。两人表演的生动逼真，惟妙惟肖，且幽默诙谐，赢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那时的宣传队都是从农村抽调而临时组织的，演出的节目很简单，大都是一些山东快板、数来宝、革命歌曲之类的文艺节目，但没有相声。老婆嘴和猴子的戏演的比较幽默风趣，宣传队的领导就提议让他们表演相声试试。记得老婆嘴和猴子第一次说的相声叫《种子迷》。说的是一家两代人研究种子，父亲、儿子是种子迷，就连未过门的媳妇也是种子迷，他们研究的都是高产种子，小麦有东方红号、北京8号，还有农大139、140……谷子有宜香谷、丰收谷、大寨谷……玉米有辽单号、新单号……而且每说一个品种，就要逗逗乐子，让大家笑笑。《种子迷》的演出，虽没有引起大的轰动，但奠定了老婆嘴和猴子的相声演员地位。
真正让老婆嘴和猴子名声大振，是“四人帮”垮台后，他们俩联合表演的《舞台风雷》。老婆嘴演甲，上场就唱“全国农业学大寨，洪流滚滚动起来，水笑山欢添异彩，万紫千红百花开”。猴子演乙，接道：“呵！你这河南梆子唱得不错呀！”老婆嘴：“你知道这个戏叫什么名字吗？”猴子：“这可不知道。”老婆嘴：“《洪流滚滚》，反映老支书高大伯战天斗地学大寨……”。猴子：“这个戏好哇！什么时候演出？”老婆嘴：“枪毙了。”猴子：“谁枪毙了”？老婆嘴：“四人帮。”老婆嘴与猴子说的这个相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政治相声，这个相声段子是反映“四人帮”疯狂反对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肆意践踏党的文艺政策，千方百计推行文化专制主义，把许多是有深厚群众基础的优秀曲艺作品打入“冷宫”，否定在毛泽东思想光辉照耀下所取得的一切成绩。
《舞台风雷》一炮打响，让老婆嘴和猴子得意了一段时间。可好景不长，到了一九七七年，公社成立的“毛泽东宣传队”就解散了，老婆嘴和猴子也随着宣传队的解散回到了生产队参加劳动。没过多久，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分到了户，农民不在受生产队的限制。除了春种秋收季节，大部分时间闲在家里，无事可做。于是许多农民开始外出搞副业，挣点油盐酱醋钱，维持生活。老婆嘴和猴子没有别的副业门路，两个人一合计，觉得说相声或许有些出路，两个人便外出说相声。但说相声有点单调，两个人在外奔波了半年，没挣几个钱。原因很简单，农民看节目，喜欢热闹，但相声没有乐器伴奏，演员也就他们两个，说完一个节目，再说下一个，总也热闹不起来。不热闹，农民就不喜欢看，往往是说了两三个节目，人便走了一大半。没人看，当然也就挣不来钱。
单独说相声没出路，没办法，就搭班子。搭班子就是与唱地摊戏的艺人合伙。老婆嘴与猴子搭的班子是唱坠子书的，每逢开戏前，先由老婆嘴和猴子说一段相声垫场，然后再唱坠子书，等唱坠子书的唱一场，再说相声。为了吸引观众，老婆嘴与猴子说的相声大都是自己改编的一些幽默风趣的民间故事、笑话，用相声的表演形式进行表演。这一招很灵，常常把观众逗得轰堂大笑。迎合了观众的口味，观众自然欢迎，说完了一个节目，观众就要求再说一个节目，没有三、五个节目，两人就下不了场。
搭班子搁伙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先他俩没出名时，搭班子很难，后来出了名，许多艺人反过来邀请他们合伙演出。他们和许多有名气的艺人都搭过班子，如三弦书艺人赵振天、坠子书艺人王乐善、评书艺人周铁嘴、大调曲艺人栗宝玉等。每到一处，都受到群众的欢迎，尤其是老婆嘴和猴子表演的相声，格外的吃香。
俩人的相声一直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老婆嘴突然间患了偏瘫，原本就有些歪的嘴，一下子全歪了，说话不清，口流涎水，相声也就无法再说了。没有了老婆嘴这个搭档，猴子的一个巴掌也就拍不响了。
老婆嘴张一章在病床上躺了七、八年，于1995年去世。猴子虽然干瘦，但身体很结实，农忙时帮帮儿女干些农活，农闲时下下象棋，打打扑克，高兴时还会来段相声。当然，老婆嘴的角色也由他一个人扮演，说得大家高兴，便跟着大家一起笑，活得乐呵呵的。

坠子·艺人

许多年前，在我家乡村庄的场院里，黑压压地坐着一群人，人群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小皮鼓、小铜钹、醒木等物件，桌子的左侧坐一弦手，桌前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