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甸上的午餐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太行之巅的和顺县走马槽风景区。上山之前,同行的朋友就对我说,中午,我们将在山上野餐,到时候,你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哦,是吗?我问,怎么个有意思呢?他说,试想,蓝天白云之下,厚厚的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位于太行之巅的和顺县走马槽风景区。上山之前,同行的朋友就对我说,中午,我们将在山上野餐,到时候,你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哦,是吗?我问,怎么个有意思呢?他说,试想,蓝天白云之下,厚厚的草甸之上,围着桌子吃一顿质朴的农家饭,你说好不好?哇,听了这话,我登时在心里欢呼了一声,满怀期待,那将是怎样一幅诱人的场景呢?
从姑岩山下来,车子行驶在一条漂亮的乡村公路上,两面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沿途风光旖旎柔丽,时而清峻,时而温婉。既有小桥流水的雅致,也有奇峰断崖的豪迈。隔着车窗,可以看到清泉里浣衣的村妇,河滩的圆石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物;农舍庭院冒起冉冉炊烟;牧羊人悠闲地守候着觅食的羊群。哦,还有牛,这里可是牛郎织女的故乡,自古就有养育耕牛的习俗,不时可见赶牛的村夫不急不缓地经过……还有,还有更多的,是那长势旺盛的玉米地,它们油绿葱郁,葳蕤茂密,在广阔的,天空的下面,一片衔连着一片,让你的心,顷刻间也青翠起来,鼓涨起来。
烟白色的雾霭中,终于到达了山顶。放眼望去,一座座山峰被厚厚的植被覆盖,像一个个结实,肥硕的大蘑菇,又仿佛一块块阔大的绿色地毯铺就而成。美丽的高山草甸,以这样一种饱满的姿式,蓬勃地呈现在眼前。
热情的主人在草甸上支起简单的帐篷,帐篷下面摆好了桌子。阳光下的高山之巅,清风拂面,桌子上的食物招唤着我们这群饥肠漉漉的胃口。
哦,那都是些什么样的食物?鲜亮晶莹的小番茄,似乎刚从菜园子里摘下来;煮熟的白皮土鸡蛋,就那么光溜溜的,大大咧咧地撂在盘中;还有一穗穗热腾腾的,金黄色的煮玉米;当然也少不了土豆丝,这北方人民钟爱的菜肴。还有油炸的花生米;清脆的黄瓜条;野菜拌杏仁;蒸熟的南瓜块……哦,还有,还有最要紧的,最要命的,让我们贪婪地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劳什子是啥?是葱花蒜瓣呛过的酸菜浆水。
我是认得它的,一眼就认出了它。喝一口,凉津津的、咸滋滋的、酸乎乎的、略含着微微的辣。哦,就是它,只这一口,它就勾起了我的童年记忆。山西农村长大的孩子,都不会对它感到陌生。在我们的童年,它既是夏日的饮品,又是败火的良药。酸菜桨水,它几乎贯穿着我们的成长岁月,我们怎能不记得它?不热爱它?谁能想到,在这美丽的高山草甸上,居然喝到了久违的桨水,味道这样正宗,这样淳厚,这样绵长,这样悠远。我们忍不住慨叹,只为这个,只为这个,也不虚此行啊!
天呢,又端上来的是什么?我眼巴巴地瞟过去,竟然是苦荞面凉粉。浅浅的一碗,微黄的凉粉切成了长条块,齐齐地码在碗里,上面浇着桨水、洒着葱花、拌着黄瓜丝。伸出筷子,夹起一块慢慢地嚼,凉爽、筋道、细腻……说不出的爽口利嘴。
又一小碟芫荽与葱末,一钵油炒的红辣椒,还有一碗剁碎的滴了香油的青辣椒,陆续端上桌。哦,这是要吃主食了,会是什么呢?我舔着嘴唇暗自琢磨。主食终于上桌了,是玉米面过水细河捞,浇头是鲜滑的羊肉片。端起碗,往饭里舀了一勺桨水,加了芫荽葱末,又添了红油辣椒,用筷子搅拌均匀,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大嘴,不禁咂咂啧舌,不住地说,真好吃,真好吃。再看旁边的人,一个个捧着碗大快朵颐,贪婪的样子仿佛饿了几顿似的。
几个平素不苛言笑的男人,也因了这顿难得的草甸午餐,变得顽劣起来。一个个摸着肚子连声说,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天呢,肚子要绷破了。有的索性端了碗离了人坐到草地上独自快活地饕餮。还有的离开了,又返回来,一迭声地说,不行,不行,我还得再吃一碗。这边说着,喔哟,吃的太多了,可怎么办?那边又埋头对着碗飞快地嚼咽。大家互相开玩笑,若是这样吃下去,怕都要脑满肠肥,走不动了。
这些口齿留香的农家食物;这样欢畅的草甸午餐;这般端着饭碗在高山顶上,与大自然的亲密接触……这样的机会,一生中,恐怕也不会有几次吧?
它注定会在我们的记忆里贮存下来。是的,是这样的,它与走马槽的风景一道贮存下来,伴随着这个孕育了牛郎织女美丽传说的地方;伴随着这个温柔敦厚、吉祥如意的地名——和顺;伴随着一路欢歌的朋友。在我们的记忆里,清晰地,永久地,贮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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