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

海妖

厥貉散文2025-10-14 08:32:47
竖琴的纤巧轻盈勾画出平静的海景,浪花飞溅上圆号,再从簧管里滤出的泡沫;大提琴在低音提琴宽广的起伏中,跳出梦一般无限细致的律动,也许是波光和月光的交融吧。静静的夜,寂寂的海,天际浮来海船桅帆的剪影。这是
竖琴的纤巧轻盈勾画出平静的海景,浪花飞溅上圆号,再从簧管里滤出的泡沫;大提琴在低音提琴宽广的起伏中,跳出梦一般无限细致的律动,也许是波光和月光的交融吧。静静的夜,寂寂的海,天际浮来海船桅帆的剪影。这是德彪西用声音画给我们的海,这是他《夜曲》中最迷人的那一则《海妖》。
对这样的故事会特别有感觉,叫人不觉中想到自己生命的际遇。我们本来已经挺艰难的了,远离了岸的庇佑,失了根,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漂泊,还要面对承载了我们却又随时会翻脸的海;挣扎过、抵抗过,我们几乎可以在这空茫的海上坚持着不死了,甚至有了渡向彼岸的希望;但是就在这时候,海妖唱歌了。
海妖唱出魅惑的歌,八个女中音和八个女高音无词的合唱,仅仅是平淡的一声“啊”编织出一种临界于凝固和流动的质地,那糅合了沉郁和艳媚的声息融化在配器的多彩色调里,唤起一种飘渺无定的伤感情绪。弦乐半音上行腾起一片水花,海浪的翻涌缭绕渗透出那缕若隐若现缥缈的女声,这声音散发着慵倦的美妙,像一个摄人心魄的神秘的梦;想真正捕捉住,却又似消失了,这就是《海妖》。
乐曲中这种毫无歌唱性的音调,常常让女歌唱家们无所适从,她们觉得自己不仅是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还是单簧管和圆号;但到底,它还是人类的声音,我以为这正是所有蛊惑的源。
海妖在诱惑,没有谁经得起海妖的诱惑。希腊古器上的描绘赋予她双翅,中世纪的动物寓言让她长上了鱼尾;塞壬,那个只凭声音就击败了我们的小妞,总让人充满了好奇和想象。我以为,她的魅力也许并不只是她的美丽,而在于她海的底蕴。
传说人类来自海洋,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从海洋走来的人类,忘了带走留在深海的根。而那支根却不会死,在海的孕育中成为对人类有着致命诱惑的海妖;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注定了,我们会有忍不住要亲近的冲动,因为我们身上也许就流着海妖的血……
也许人生就只是一场注定了无人生还的跋涉,身体必将会化作尘埃,这本来谁都无法回避。所以,我们格外着紧自己的灵魂,前生与彼岸,都是自我麻痹的想象;因为我们恐惧,惧怕当肉体灰飞烟灭的时候,那个灵魂会无处着落。
但深爱着那传说的我后来明白,所谓死亡其实并不可怕,甚至有着人迷恋的美,这正是德彪西打开的另一个真实世界。一切都猝不及防,羁绊了自由的种种偶然霎时崩裂;抖落满身的灰尘,我们讶异着,原来美是和死紧紧相拥的;也许死,才能叫千疮百孔的人生活得对等的机会,与美对话;再多的畏惧都抵不过海妖轻轻地召唤,那情形,像极了我们面对了情感的刹那,原来没有谁能让我们死,除了自己。
当管弦与人声骤然汇聚成巨大的漩涡,刹那的惊悸顷刻间又沉寂下来,弦乐颤出澄净柔和的长音,木管与竖琴轻漾细波,袅然飘逝的人声,让大海回复了寂寞,生命遂化作一片起伏的波涛,仿佛一切都从来不曾有过,无论是海妖,还是一度不停挣扎过的俺们。
下了公交,骑着车从城市的东北穿向正南。车流在身边掠过,路灯一次一次的把影子拉长了再缩短;风让头发有些乱,而耳机里的德彪西却让我在荒凉与孤寂间沉淀出皈依的释然。海妖们总是这么唱着,伴着与她们形影不离的海,不管颠簸而来的我们是幸福还是痛苦,是希望还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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