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梦忆狮城
这是一个属于母亲那一代人的故事,我无意中得知,并把它作为期末考试的题目讲给了外教,结果年过花甲的外教听过后也不禁红了眼眶,她说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她希望我可以告诉更多的人。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新加坡是母
这是一个属于母亲那一代人的故事,我无意中得知,并把它作为期末考试的题目讲给了外教,结果年过花甲的外教听过后也不禁红了眼眶,她说这是一个美丽的故事,她希望我可以告诉更多的人。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新加坡是母亲心中的一个结,但直到后来我才逐渐懂得深藏其中的悲喜与哀愁。
自从我被分到外语专业后,母亲就开始积极的策划我的留学之路,起初我也保持着很高的热情。无数个夜里,我独自凭栏远眺,望着繁星融入如水的夜色,幻想着地球那一边,伦敦的盛世繁华。
记忆中,外婆总是在唱一首歌谣,曾经耳熟能详的曲子如今早已被岁月刻得斑驳,我依稀记得那是一首关于伦敦的歌,那时我不懂,但那个名字却从此印在了记忆中,不曾褪色。也许是因为童年时深刻的印象,长大后我更加向往伦敦,每次生日我都许愿,希望有一天可以在暮色中泰晤士河边,仰望大本钟和伦敦桥,看着这座城市的日出日落。
母亲是懂我的,我一直坚信,她理解我对伦敦的执著,所以我始终天真地以为母亲会选伦敦,但事实却终究相左。
我忘了母亲也有自己的信仰,而她的执著也一点都不亚于我。母亲执意我去新加坡,她严肃的眼神分明在告诉我别无选择。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其实我明白母亲并没有错,她从始至终都不曾提过伦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一直说会坦诚的面对现实,但当理想与现实的距离变得遥不可及,我突然发现要隐藏悲伤有多么困难。那一夜,一向乖巧的我第一次顶撞了母亲,所有的悲愤都如洪水般倾斜而出,明明知道有些话不应该说,但最终还是会忍不住去伤害彼此,结果总是两败俱伤。
那之后很多天,我们都没有说话,每天夜里我都躲在房间里偷偷哭泣,为远去的梦想和那些莫名的忧伤。记不得是第几个深夜,外婆打来电话,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电话中那略带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过了很久,她才平静地说,孩子,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外婆告诉我,母亲在结婚之前曾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有为,又心地善良的男孩,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他是母亲的青梅竹马,小时候总是在一起玩,家也离的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狭长的街道,每天夜里都可以听到对面的口琴声,那些曲子或喜或悲,却总是扣人心弦。而每天夜里母亲都会坐在窗边,耐心的等待悠扬的琴声和那熟悉的身影,从孩童到少女,夜夜如此,从未间断。
不知不觉,拜访开始变得频繁。那时,他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才子,胸怀大志,一心为国;彼时,母亲是腼腆温婉的小家碧玉,待人和善,知书达理。两人总是能从与彼此身上得到寄托,那些岁月他们一起走过,一起欢笑,一起放歌。从小相伴让他们心照不宣,没有谁提起,因为他们都在等待,等待一个完美的契机。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没有等来。
男孩一家突然决定移民新加坡,他的父亲坚持说只有新加坡才是适合他的舞台。男孩抗争过,为自己的理想,也为母亲。只是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如童话般完美,努力一定会有结果,有情人一定终成眷侣。男孩最后还是屈服了,因为他的父亲有心脏病,一个孝子的良知让他别无选择。
男孩走的那一夜,下了那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银装素裹,万里雪飘。第二天,母亲在信箱里发现男孩的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等我回来。
没有悲情的告别,没有天荒地老的誓言,母亲十年的青春换得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母亲总是笑着说,没关系,会回来的。她执著的等待,如当年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可是文君只等了一年,而母亲这一等就是七年。母亲还是喜欢在夜里坐在窗边,望着夜空出神,她说她在看星星,可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一个约定。
七年,希望变绝望,青春尽头,母亲终于接受外婆的安排开始相亲,并在几年后嫁给了父亲。斗转星移,岁月如织,如今母亲还是会在晚饭后独自坐在窗边望着夜空出神,尽管有时她的眼中会有一闪而过的忧伤,但每次到最后她都会露出淡淡的微笑,平和而安宁……
那天,我一夜未眠,想着母亲的故事到最后居然泪流满面。第二天,我轻轻推开母亲的房门,她憔悴的面容让我的心蓦地生疼,我走过去,坐在她的旁边,轻轻地说,妈妈,我想去新加坡了。
母亲什么也没说,但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一滴从母亲眼角划过。
于是我开始明白,对母亲而言,新加坡已不仅仅是一座城市,那里有她青春的记忆,有她一生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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